跨媒体浪潮下，架上绘画还能毕业吗？
每年的五、六月，各大美院都进入了毕业季，学生们的毕业展此起彼伏，各大院校的本科生研究生们忙碌了几个也月终于拿出最后的成绩单。近几年，各大毕业展上的“跨媒介”潮流风起云涌，这并非是一个突变，但其速度之迅猛，气势之强烈，让目前仍在沿用以材质划分专业的“国油版雕”等传统艺术体系显得越发步履蹒跚。当新媒介突破了传统造型语言，以油画和国画为主的传统架上艺术应该如何在学院体系的未来中存在，面对快速变化的艺术界又该如何跟上步伐，答案或许就在毕业展上某一次不经意的尝试之中。
油画：回潮或从未离开？
打响毕业展头炮的是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展。每年中央美术学院输出的毕业生，都为北京成为全国艺术家和一级市场力量最集中的地区贡献了不可或缺的新生力量。而北京艺术环境之丰富，也使央美的学生对当代艺术创作和市场两端中的微妙变化更加敏感。
张警元《夜》200x150cm 布面油画 中央美术学院 指导教师：谢东明 喻红 刘小东 刘商英 陆亮
李展 《走神》 300x240cm 布面丙烯 中央美术学院 指导教师：马路
在谈到这届油画系毕业研究生的整体特征时，央美造型学院院长马路表示，虽然继承传统仍然是油画系的底色，但新变化同样鲜明。“一方面学生更重视色彩，另一方面愿意尝试抽象绘画的学生明显多了。这股‘抽象潮’的出现与日常教学有关，但更重要的可能是近几年抽象艺术在行业内受到了重视，这是以前不曾出现的。”马路认为，相对于本科生，研究生的学习目标性更强，“他们看过各种媒介后选择以油画作为专业，一方面可见对自己手头功夫的自信，另一方面也出于对油画媒介的认可”。所以在教学当中，马路更注重引导学生发现油画的独立价值，并开拓观念。
王晨旭 《入石》 200x60cm 布面油画 中央美术学院 指导教师：胡建成
李昶范 《帽子》 300x150cm 布面油画 中央美术学院 指导教师：申玲
对于今年油画系毕业生所表现出的变化，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兼研究生院院长苏新平表达了他的两点感受。第一是今年的作品在水平和质量上有了很大地跨跃，这体现在作品难度的表达上，以及画面背后的思辨能力和修养;体现在独特性上，同学们以个人生活经历、积累的学识为基础，探索出个人的语言方式和方法;体现在作品的完成度上，这种完整性并不是面面俱到，而是经过长期艺术训练的积累和修养的体现。第二是今年毕业作品体现了学生及其导师在专业的坚守和跨界合作方面，有着理性的态度，尤其是油画专业院系的学生在运用传统语言方面不再游离，坚定地选择用传统的方式方法准确地表达感受。
左立燕 《罔》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指导教师：石冲
杨勇 《全武行》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指导教师：刘临
孙天龙 《隐者的视线01》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指导教师：文中言
连培伟 《爱自由》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指导教师：文中言
李秀珍 《时间的隐喻——红色之二十六》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指导教师：曲欣
与苏新平的感受相同，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绘画系副教授文中言在采访中也提到了毕业生们回归绘画本体语言的变化。“虽然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采用新媒介进行创作，但这届毕业生所呈现的面貌是回望。”文中言认为导师在其中起到了一定促进作用，不过学生的自主判断才是关键。“我们在教学中强调学生要拿稳两支笔，一支是绘画专业，一支是文史哲能力和文本梳理的能力。毕竟要成为艺术家是一辈子的事，能够尽快学会从历史视角看待今天的艺术很重要。”
西安美术学院 范邦宇 《对视》 120x120cm 布面油画 2016 西安美术学院 指导老师：韩宝生
宋涛 《gray》 200cm×600cm 布面油画 2017 西安美术学院 指导老师：赵建
由于美术学院学科划分的关系，媒介仍是今天的师生们所无法回避的问题，在笔者所采访的多家美术学院当中，油画系的毕业作品最好画油画，几乎是所有学校的通行惯例。而在此之外，还有一个教学观点也被所有人认同，那就是鼓励创新。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主任何军表示：“学生已经完全不满足于按部就班的写实教育，如今他们更关注自身体验及感悟。同时，当代艺术的材料语言和图式也在被越来越多的学生采用。”何军还谈到，过去应试教育下的学院教育重习作轻创作，导致学生甚至老师的视野不够开阔。但现在学生获取艺术知识的渠道比以前多，他们也会关注国内外的重要展览，比如近期基弗、吕佩尔茨、彼得•多依格的展览，很多学生们都去看了，这对他们的创作有很大影响。这也是何军对于本届西美油画系毕业作品相对满意的一点。
史亚男 《围栏的世界之二》200_150 材质：油画丙烯 年代信息：2016.12 西安美术学院 指导老师：钟晓京
曹洋帆 《栖居》 190x680cm 布面油画 2017年3月 西安美术学院 指导老师：钟晓京
不过，对于毕业生多年学习的所交出的答卷，也并非只有鼓励和称赞。南京艺术学院油画系教授邢健健就痛心疾首地说：“这届南艺油画系毕业生的状况不好，大多数没有对专业的敬畏与尊重，不愿意也没有能力去好好经营一幅作品，所以令人失望与伤心。”而当笔者追问细节时，邢健健则表示不愿再多谈。
陈燕青 《7栋808》 南京艺术学院 指导教师：邢健健
毛又又 《室内》 南京艺术学院 指导教师：陈世和 毛焰
杜雨舟《窥+=》 布面油画 丙烯 120x350cm 南京艺术学院 指导老师：张新权
国画：负重登高，小步缓行
相较于油画毕业作品中相对丰富的变化，传统包袱更重的中国画毕业作品则显得相对固定。由此，在各色毕业季上也容易可以看到许许多多长得和导师作品相差无几的毕业作品，有的不看作品标签就能一眼猜出。近几年策划了众多水墨展览的策展人杭春晓谈到学校的教育体统里有一个权利系统。
陈子君 庭院深深 纸本设色 238x100cm 2017 广州美术学院 指导老师：于理、陈朋
江文丽 蔬果杂记 纸本设色 180x150cm 2017 广州美术学院 指导老师：许晓彬 刘瑷
在杭春晓看来，中国画的学生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在美术学院的国画系有一批教师系统掌握了一个封闭的世界，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灌输给这些学生一些封闭的规则、封闭的好与坏，使得这些学生根本没有睁眼看整个艺术界，知识结构的缺失导使这批刚毕业的学生往往会显得很不禁看。“那一套权利系统的掌握者，大多不是跟现在正在发生变化的一个群体发生关系，什么时候正在发生变化的群体进入到学院教育系统中，成为一个权力主导者，我相信毕业展也会发生变化。”
对于外界向中国画教学体系提出的质疑，苏新平表示传承传统是中国画系无可推卸的责任，但如何面对当代，步伐上确实有些慢，这从中国画学院目前仍沿用人物、山水、花鸟和书法的传统布局即可见一斑。
张萱子 《有无》绢本设色 中央美术学院 指导教师：刘庆和
梁爽 《印象拉卜愣》 纸本水墨 中央美术学院 指导教师：毕建勋
岑道一《忏》 250x160cm 纸本水墨 中央美术学院 指导教师：王晓辉
穆文杰 《镜·观》325x138cm 纸本 综合材料 中央美术学院 指导教师：姚鸣京
陳雯柔 《海灵回转》 100x200cm 纸本重彩 中央美术学院 指导教师：刘金贵
谈到本届中国画学院的研究生毕业作品，央美中国画学院教授刘庆和仅以“没有太大变化”予以评价，“从绘画的表现内容、方向、形式以及总体状态而言都没有太大突破。不过这也是正常情况，在目前的学院教学之下，学生按部就班地学习，在原有的教学基础上，取得一点点进步已经来之不易。国画学院历来注重的写生、临摹和创作一体，这是多年来的主张，但这种方式对于今天创作还有多少正面影响我认为很难有定论。”
周丽莉 《真实的谎言》240cmx120cm 纸本水墨 2017年 鲁迅美术学院
李雪峰 霍珀、丰子恺和《西游记》之一 120cmx65cm 水墨、宣纸、彩喷打印 2017年 鲁迅美术学院
李典《鸟非人》90cmx171cm 纸本水墨 2017年 鲁迅美术学院
耿群贺《好时光》局部九50cm×50cm 纸本水墨 2017年 鲁迅美术学院
对于中国画教学的变革，鲁迅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院长赵宝平教授则显得更加开放，他以刚刚开幕的鲁美研究生毕业展为例谈到：“这一届国画毕业研究生，更多的是在探研东西方艺术的不同交汇点，找到思考、研究与创作的立点与支撑点。从视觉艺术语汇的宽泛性，力图在图像与心象中找到适合自己‘诉说’的形式，以图示语言传达出来，并不过分拘泥于传统。”
范诗阳《晚钟》激光 2017年 鲁迅美术学院
刘缥也涵 《格尔西·福尔西》40x40x10cm 纸本 矿物色 箔 中央美术学院 指导教师： 胡伟
如何学习传统，又如何面对当代，一直是中国画学习中的敏感问题。刘庆和表示目前的教学体制整体趋于保守，一些对创作有更多诉求，并且不满足于教学惯性的学生能得到的帮助不多，反而一些平庸的学生却能如鱼得水，甚至屡屡获奖。不过，刘庆和也认为在整个教学体系变革相对缓慢的情况下，近几年央美的人物画教学还是成功的，这一点在今年毕业展上人物画所呈现的面貌中相对明显。而赵宝平则认为，每个院校都有自己的看待和主张，如果说中国专业艺术院校教学脱离了艺术教育的规律，只按照一种人才培养模式进行教学，将是一件可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