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雀|埋藏于时光的种子——散文集 《风从故乡来》后记

编辑:鲁南网 发布时间:2022年11月25日 阅读 341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地。我出生在一个文化几近荒漠的年代,成长于离文化最远的农村家庭。可是贫苦的生活,并没有阻挡我精神的成长。贫苦的农村家庭给了我吃苦耐劳、坦诚质朴的品性。走正道、做好人是家族的基因遗传,从曾祖到我,四代人都是本分人老实人。父母含辛茹苦、节衣缩食供我读书,盼我成人成才。父亲临终前还催促我去学校上课,不能耽误孩子们念书。他们善良的本性,他们对土地的热爱深深影响着我,我热恋我的故乡,我挚爱我的亲人,我关爱我的乡邻。每次回家我都有回到童年的感觉,我是走不出村庄的孩子。

  浚河东岸的村庄,曾被浚河隔开。村庄与县城,城里人与乡下人,虽是一河之隔,却是城市与乡村难以逾越的鸿沟。记忆中烙印着浚河大桥建设的盛大场面。那建桥的阵势,不亚于一场战役。拖拉机、骡马车来回穿梭。骡马的嘶叫、抬石头的号子、铁锤铁钎撞击青石的声响,响彻浚河两岸。一座19孔的石拱大桥就是靠手抬肩扛,靠这些民工的血肉之躯建成的。半个世纪过去,浚河桥已经成为县城与乡村的重要通道。石桥那一块块料石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我眼前总幻化着那些弓着背背石头的身影,那些时常回荡在我梦里的劳动号子……

  也就从那时起,乡亲们再也不怕浚河发汛了。这座桥让我的父老乡亲跨越了浚河,走上坦途,再也没有涉水之险。八年前,浚河上两座大桥同时开建。我天天跑步,每次都要到建设工地看看。工地上已经没有几十年前人力畜力建桥的浩大场面了。塔吊长长的手臂,伸展于浚河两岸,机器轰鸣代替了当年的骡马嘶鸣和民工号子。只看到一页页沉重的桥面被轻轻地吊起,又轻轻地放下,那动作是那样轻柔。桥面在延伸,看不到人员的流动,只听见机器的轰鸣。

  时代注入家乡成长的给养,曾经长得很慢的家乡在迅速成长。昔日,乡亲们靠一条扁担、一辆独轮车,沿着曲曲弯弯的田埂小道到浚河西岸的县城赶大集。而今,曾经与现代文明相距甚远的乡村,被一条省道纳入了城市的怀抱。曾经喷吐黑烟白烟的火车鸣着汽笛从村庄远去,那是三十年前村庄的盛景。现在,高铁就在村庄周围,城市免费公交开到家门口。羊肠小道的乡村,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尘封于我久远的老家记忆里。我在县城生活了30年,县城30年的成长,胜过它过往2000年的历史岁月。一条条道路、一座座桥梁、一幢幢大楼,县城的双臂从西山伸过了浚河东岸,县城的肩膀再也不是童年时看到的两层小楼。林立的高楼,让故乡高昂时代的头颅,正伸向美丽的云端。

  记忆中的乡村形象,频频入梦的村庄图景,依然是老家旧日的情景。可是,我眼前的老家,却走入新时代的队伍里。红瓦的屋舍藏在绿树中间,座座楼房立于村口,蓬勃的庄稼连接着宽阔的大道。厚重淳朴的老家,秉承千百年农业文明的丰硕收成,又展开迅速发展的时代画卷,这清秀亮丽的一页,是我念念不忘的画面。

  当低矮的棚户区被拆除,当一幢幢楼房迅速崛起,西山东望,浚水扬碧波;莲山南眺,邑城妆新容。在蒙山的怀抱里,在浚水的臂弯里,在兴水河的静流里,是平邑这座现代化新兴城市的崭新形象。伸展开腾飞的翅膀,千年古城平邑,将焕发青春的勃勃生机。

  我留恋少时的乡村记忆,我留恋与时代同频共振的画里家乡。人生半百,年华已逝,对哺育我的这块土地,我无以为报,唯有以文字述之。我感恩生我养我的沂蒙老家,生于斯长于斯爱于斯,家乡的农事人事、风景风情、季节物语、风俗风物,都频频进入我的梦境,曾经的乡村生活渐行渐远,童年的记忆却时时萦绕,这些烙入心底的画面摇动着心旌,跳跃于脑际,于是我重拾记忆,把家乡留存于文字里。年逾半百的我,重新拿起笔,将少时记忆融入岁月沉淀,拌以乡情乡愁,书写乡亲们曾经的生存状态,描绘家乡的风土风物风俗风情。

  风俗风物渐行渐远,风景风情如梦如幻。我的老家在地图上是几乎寻找不到的小点,却是我生命里的大山。我也知道,说不定哪天,我的家乡也可能和周边村庄一样,随时都会被融入城市发展。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兴奋于这种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感情驱使我,我又留恋村庄恬静安然的生活。鸡鸣犬吠、羊欢马叫,这些田园歌声时时响在我的梦里,绿水绕村、炊烟袅袅,这些少时的田园风光让我沉浸其中。当我老家周边的村庄,连同那些比村庄更为古老的大树被连根拔起,那些乡愁像一条小蛇夜夜啃啮我的梦境。我不得不以文字来排解,把记忆中的家乡搬进文字,我的文字有着鲜活的童年故乡,我的散文集《风从故乡来》留下了故乡的印记,童年不再,乡愁不见,亲人留在怀念里。我追念,我缅怀,那曾经的村庄和回不去的童年。

  岁月的光芒将照亮我前方的路,让我更加自信地追求未来。回首旧时光,抒写新时代;展望未来,描绘新画卷。将故乡和亲人留在我的文字里,在沂蒙这块红色的热土上,曾经浸透着先辈抗争的热血,这里有我还没开掘的写作富矿,少年时祖辈和父辈的奋斗故事,几乎要被湮没于时代的喧嚣里。旧时代新时代的乡村乡情,还需要去发掘去耕耘,来自田野的风一遍遍翻动我的书页,摇动我的笔杆,一位文学初学者的求索之路,从此开始。每一行文字里,都有我的故园情怀、亲情之爱、文学职责、时代使命;每一页书籍里,都能读到曾经的岁月和乡愁。

  少时文学的种子,已埋藏于时光30多年,到了新时代才拱破土层,露出崭新的叶片。埋藏时光的种子,既然已经萌发,就要在风雨中发芽、长叶、开花、结果。即使前方有荆棘铺地,也是我写作的坦途。我爱文学,文学就是我的命!

  文/陈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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