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雀|麦子熟了

又到了金色的五月，田野上风吹麦浪，弥漫着麦香的味道。曾几何时，各家那一块麦田就代表着一家人的生机和生活的希望。我也是曾经在麦假期间参与收获的“小社员”，曾经在麦田里捡过鹌鹑蛋，把麦秸垛当成自己的蹦蹦床，记忆犹深的是和大人一起拿着镰刀，亲身体验割麦子的辛劳……

　　“阿公阿婆，割麦插禾。”每当布谷鸟叫起来，芒种时节催收催种的时候，每当午间热浪烤得地面似乎要融化，鸣蝉却在绿叶间聒噪逍遥的时候，每当田野里的麦子变成金黄色的时候，村里的大喇叭就开始日夜不休地催促：“社员们请注意，三夏大忙开始了，抢种抢收，不要耽误农时。”

　　割麦子必须要起个大早，哪怕露珠沾湿衣裤，总好过烈日的暴晒，所以黎明时就出发了。三三两两的乡亲早早上路赶往田间地头，带着水壶和少许干粮。孩子们更关心的则是自己地头瓜田里的黄瓜、甜瓜和稍显酸涩的西红柿。记得有一次割麦子累了歇晌的时候，大人们从旁边瓜田里抱来一个大西瓜，大家吃得不亦乐乎。

　　镰刀在开割的前几天就磨得锋利无比，真是“磨刀霍霍向麦田”。一家人进了地，开始顺着自己的那垄麦子收割，大人一下子就占了两垄，快速收割起来，孩子们则只是顺着一垄收割。

　　记得那年我十一二岁，被叫起来一起去割麦子。大概早晨四点左右到了地里，天很黑，看不到还有多久才能割到地头，就在心里默默数羊，可是数数是为了救治失眠的，于是不能数羊了，开始背诗唱歌，一会儿就被大人们落下一大截，大人一边催着，一边时不时帮我割上一大段。

　　当时我正在上初二，于是背着《老山界》中红军夜宿老山界的那一段：“天上闪烁的星星好像黑色天幕上缀着的宝石，它跟我们这样地接近哪!黑的山峰像巨人一样矗立在面前。四围的山把这山谷包围得像一口井。”这段课文，可谓应时应景。

　　我也感觉黑暗把我包围了，也看看天上的星星，盼着天明呢。可是老天爷像是在同我做对。那个时候大家都没有手机手表，只知道出门的时候，马蹄表显示是凌晨三点半。

　　天还是没有亮。想起往场里运送麦子我就发憷，麦芒特别扎人，干上半天，胳膊上都是一些细碎的小伤口，一出汗随手一擦，那种伤口上撒盐的丝丝缕缕的酸疼无法言表。

　　到底是四点半还是五点不晓得，但我知道庄户人家最在意的就是这点麦子。有一年我们家把麦子晾晒在房上，突然来了一阵暴风雨，路过我家的好几个乡邻紧急上房顶帮着收麦子，有一个怕来不及，还直接上树，跳到我家房顶帮忙，把麦子收好，再拿塑料布盖上。

　　天终于要亮了。但是突然又暗了一小会儿，据说这叫“黎明前的黑暗”，同样是割麦子，总觉得天亮以后要快得多。这样的收割需要持续十来天，换来的是粮囤殷实。

　　麦子熟了，曾经的我们吃着自家种植的庄稼才走向了诗和远方；麦子熟了，我们这些当年的“小社员”也已慢慢成熟长大；麦子熟了，怀念曾经奋斗的味道，珍惜经过风吹雨打逐渐沉甸甸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