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送暖荠菜生

　初春时节，春寒料峭。山野里仿佛还是冬天的模样，杨树、槐树裸露着枝干在阳光里沉默，芦苇和茅草的茎叶依旧干枯着、沉寂着，唯有荠菜渐渐苏醒。只需几缕春风，它们便呼啦啦地长了起来，不过几日功夫便绿了山野，羽状的齿叶葱茏着，一片片，一团团，挤挤挨挨，浩浩荡荡。

　　这个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挖荠菜的人。过年的这些日子里，顿顿荤腥，肠胃早已腻味，荠菜的清鲜刚好给人换换口味。看着那一堆堆鲜嫩的绿，在阳光里闪耀、跳跃，人们的味蕾就情不自禁地打开了。

　　荠菜的吃法多种多样，可以凉拌，可以炒着吃，也可以做成荠菜团子。古往今来，山野荠菜一直都是人们喜爱的早春野菜。北宋文学家兼美食家苏东坡先生更是以荠菜为主料，做了一道“东坡羹”。他在给好友的书信中自夸道：“君若知其味，则陆八珍皆可鄙厌也”，意思是说，你要是品尝过“东坡羹”，就不再想吃什么口蘑、松鸡、驼峰等陆八珍了。无独有偶，南宋的文学家、爱国诗人陆游先生也对荠菜情有独钟，他曾写下咏荠名句：“日日思归饱蕨薇，春来荠美忽忘归。”看来，荠菜的鲜美也俘获了不少文人墨客的胃。

　　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村人，荠菜在我的童年里留下了太多的记忆。幼年的时候，家里的日子拮据，从初冬开始，餐桌上的食物渐渐荒凉，稀汤寡水的让人提不起食欲，而春日里鲜嫩可口的荠菜便成了孩子眼里的美味，也成了大人们用来充饥的食物。每年的正月里，祖母都会念叨，山坡上的荠菜该从泥土里钻出来了吧。祖母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期待，我伏在祖母膝上跟着她学唱歌谣：“荠荠菜，像菠菜，能做汤，能包馅，大人孩子都喜爱……”唱着唱着，我仿佛看见了满山坡的荠菜，嫩生生的叶子散发着泥土的清新。

　　我常跟祖母去地里挖荠菜。枯黄的大地上，荠菜的绿极为惹眼，山坡上，小河边，田间的小道旁，到处是它们的身影。荠菜的生命力颇为顽强，无论脚下的土地是肥沃还是贫瘠，它都可以如期地生根发芽，笑嘻嘻地长成惹人爱的样子，碧绿地蓬勃着，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春天的衣角就这样被它掀开了。

　　随手挖上一篮子荠菜，就可以吃上两日。洗净后蘸酱吃，味道清爽，呼吸间都是大自然的清新；去街上买一块豆腐，跟荠菜一起，煮一锅荠菜豆腐羹，再淋上些许香油，那简直是最美的佳肴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荠菜玉米团子，喝着热气腾腾的荠菜豆腐羹，满嘴都是春天的味道。我们的心里开始泛暖，饥荒的日子也不再难熬了。

　　这些年，荠菜早已不是用来充饥的野菜，它摇身一变，成了纯天然的绿色食品，登上了大雅之堂。小饭店，大酒店，家家户户的餐桌上，随处都有它碧绿的身影，一盘一碗的绿呀，水灵灵的，令人舌尖生津，是人间美味，亦是源源不断的春天啊！

　　文/司德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