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元宵有上下两样灯火,一为下行地界的万家灯火,二为上行天界的漫天烟火,两种光明意喻着两界同乐、天地共欢,这是独属中国人的文化情怀。
自汉始每至元宵例行金吾放夜时,两界光明便要仰赖这两样灯齐绽于天地。因此,民俗“闹元宵”中的元宵之闹不止闹在了沸扬的人声上,也意指明光四射的灯火万盏。
光明从来都是幸福康泰的象征。毕竟,若无通天遍地的灯火辉煌,人们的欢闹模样又将由何来照?那些夹杂在笑声中的爆竹烟火又将由谁来点亮呢?
以感受论,中国节庆颇多,元宵节并不算是其中极具雅趣的节日。它主宰团圆的融情和时令的变迁,与春意盎然的花朝节、上巳节等相比确实少了些许仙气,却也更接地气。
元宵节从来都是近人的,所以人们自不会在乎元宵节雅不雅,甚至若在意这一点反倒会添了刻意,乃至破坏了元宵节本身的主题。而作为元宵标识的烟火爆竹,同元宵节本身一样,其目的不是观赏,而是要摆出阵仗来闹个大动静,算是春节过后的第一个庆新仪式,且从开幕到闭幕自有一番传统规矩。
“二踢脚,打前站,先来两下发几响,所有不快空中放。”
烟火爆竹的品种繁多,简单可分为“单响”“双响”“鞭”三大种类。双响的二踢脚通常是开幕,它类似于首发运动员的骄傲亮相,一个接一个,依序被高呼着名字登场。明清年间的岁时记和地方志中就有记二踢脚、响炮、旗火、麻雷等前炮,它们必须要到月亮初上时才可放响,意喻爆竹声中旧事去焉,岁岁平安如斯。鞭炮之后被点燃的是一串绑到芦苇棒上的大旗火和一串摆在地上的大地红。二者形状皆像是一根大鞭炮,不同在于风云飞卷大旗火是花开红树,点亮后便会火烧尾巴般着急得跳蹿起来丈许,“噼里啪啦”地使着急性。大地红相对性稳,它是家家用来摆谱的大红地毯,喜隆重的人家多讲究个氍毹地匝铺满园,好一片气派热闹景象。
再来是闹玩,有人提着灯笼经过你家,或邻居亲友来到你家门前放炮时也要放炮。这时基本放些不成挂的小鞭或钢鞭,因为相对危险,所以多由男性长辈手持香头去点燃烟杆上3厘米左右的“炮捻”,站立着对路人放炮表示迎接。此时的爆竹代表了人们的语声,钢鞭一响为一头,如今的钢鞭可多至万头,可谓是千呼万唤中有朋自四方而来了。而对于许多暂避锋芒的捂耳孩童来说,迎客或许并不重要,成年人伸臂执鞭的高大身影才是他们的向往和憧憬。爆竹声里,想要长大的心情就如同那些蹿天的爆竹一样。红光白烟中,孩子们看到的全是他们长大后的模样。
最后是各色烟火的绽放,这是一场最美的绚烂,是直上九天的壮丽星河。正所谓“千灯万盏照天明,烟火星河闹元宵”。唯感叹烟花易冷,热闹散尽,鼻尖飘过一股子二氧化硫的刺鼻味道,眼前不再是烟火绽放时仙气飘然的白烟。
元宵团圆夜,朝暮聚还散,恍惚间总能看到自己童年时的欢笑和成长中被岁月所呛的眼泪。那些喜乐夹杂的时光,轰鸣着化作空中的流光点点,与烟火爆竹一起永远镌刻在我的记忆中。
张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