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喘了口气的土耳其里拉,在8月17日再现跌势,土耳其里拉兑美元跌破6.3关口,日内跌8%。伴随里拉下跌,南非兰特兑美元日内跌2%,破15关口。俄罗斯卢布兑美元跌幅扩大至1%。
此前,土耳其里拉在该国央行的干预下一度止住了暴跌,出现企稳的趋势,但是美国总统特朗普8月16日在白宫内阁会议上表示,土耳其“未证明自己是美国的好友”。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进一步表示,如果土耳其拒绝释放被拘留的美国牧师,将面临更多制裁。美国的威胁使里拉再度出现闪崩。
而土耳其里拉大幅贬值带动了俄罗斯卢布、南非兰特等一众新兴市场货币骤跌,新兴市场主要股市也纷纷下挫,自8月9日以来新兴市场已经遭遇了14亿美元的流出。
这样的联动,使得经济学家担忧新一轮金融危机临近。此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格曼在《纽约时报》发表文章表示,土耳其货币里拉崩跌,恐怕会重演20年前的亚洲金融危机。另有经济学家开始预测,下一个里拉是谁,哪些货币会接力“闪崩”。
不过,土耳其里拉危机仍有转机。
8月15日,卡塔尔宣布将向土耳其提供150亿美元经济支持。国际金融协会IIF首席经济学家Robin Brooks也预计土耳其可以在1到2年内“收复失地”。
里拉崩盘
土耳其2016年7月发生未遂军事政变、意图推翻总统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土耳其政府同年10月逮捕安德鲁·克雷格·布伦森,指控他从事反政府间谍活动以及“以非成员身份替恐怖组织实施犯罪”。如果定罪,最重可判35年监禁。布伦森否认指控,下次庭审定于10月。美国媒体报道,布伦森现年50岁,来自美国北卡罗来纳州,已在土耳其居住23年,在伊兹米尔市一个“小规模新教教会”任牧师。
围绕是否释放美籍牧师安德鲁·克雷格·布伦森问题,同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成员国的土、美争执不休,关系紧张,裂痕加剧。
8月1日,美方决定制裁土耳其司法部长和内政部长,土耳其里拉兑美元下跌。8月10日,美国宣布将土耳其钢铁和铝产品进口关税提高一倍,该消息加剧了里拉崩跌,里拉兑美元跌近20%至6.46,创2001年以来最大单日跌幅。
虽然土耳其财长贝拉特·阿尔巴伊拉克马上安抚土耳其商界代表,称土耳其将进行结构性改革,并将发展新经济模式,中期计划包括削减公共开支、改革税收政策,以及保持央行货币政策独立性等内容。不过,这位总统女婿的话并没有稳定市场情绪,里拉继续暴跌,再创历史新低。
8月13日,土耳其里拉的汇率继续下跌至1美元兑7.1326里拉的历史新低。土耳其央行无奈之下打出救市组合拳。
首先,土耳其央行将各期限的里拉存款准备金率下调250个基点,部分期限的非核心外汇负债的存款准备金率已下调400个基点。
其次,加大外汇流动性供给,将恢复外汇存款市场的中介功能,以央行为中介,土耳其银行将能够按照规定在外汇存款市场上相互借贷。此外,银行将能够借到一个月期和一周期的外汇存款。银行目前约500亿美元的外汇存款限制可能将上调。在规定的限额内,土耳其银行将可继续通过外汇市场从央行购买外币。
再次,将外汇负债的最高平均维护措施提高至8%。在新的外汇存款机制下,除了美元以外,欧元可以用作维护里拉储备。土耳其央行将提供数十亿里拉、60亿美元和30亿美元等值黄金资产给金融系统。
最后,土耳其央行还加强了资本管制,土耳其的银行业监管机构已开始限制外汇掉期业务。这一交易限制没有明确截止时间。
声明发表后,土耳其里拉兑美元连续反弹。对此,德国商业银行评论,土耳其里拉连续第四天上扬并非由于基本面向好,而是因为土耳其货币掉期交易受到了限制,土耳其银行监管机构上周两次下调银行业货币交易限额,将其限制在25%。评论还指出,原本土耳其里拉走弱是对土耳其糟糕货币政策的反映,而如今能传达正确信息的银行却无法参与市场。
除紧急救市政策外,贝拉特8月16日召开投资者电话会议表示,土耳其正在制定计划以解决通胀及经常项目逆差存在的薄弱之处。其中,缓解通胀是首要任务。他强调,土耳其不会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寻求援助,而是集中关注吸引外商直接投资。
贝拉特称,土耳其最近开展了银行压力测试,结果显示银行业强劲健康,土耳其银行业资本充足率为16.3%,央行储备超过900亿美元,因此土耳其绝不会考虑资本管制。
但是,贝拉特并没有提及投资者最为关心的加息问题。瑞银证券全球新兴市场股票策略主管Geoffrey Dennis就表示,土耳其若要救本币里拉,其央行首先需加息300至400个基点;土耳其当局需要将加息作为遏制市场溃败的第一步。
拖累新兴市场
土耳其里拉危机不仅仅是一国货币危机,还拖累了整个新兴市场。
受里拉大幅贬值影响,新兴经济体汇市剧烈动荡。
8月13日,南非兰特兑美元盘中跌逾10%,创2016年6月以来新低;印度卢比兑美元跌幅扩大至1.3%,创2016年以来最大跌幅;印尼盾兑美元跌1%,刷新2015年10月以来新低;越南盾兑美元跌至纪录新低。俄罗斯遭遇股汇双杀,俄罗斯卢布兑美元开盘跌1.2%,创2016年4月以来新低。俄罗斯RTS指数低开0.9%。
此后,新兴市场货币随里拉反弹,8月17日又随里拉下跌。
国际金融协会(IIF)认为,随着美元融资成本越来越高,土耳其危机只是整个新兴市场长期痛苦的开端,南非、印尼、哥伦比亚等新兴市场将步土耳其后尘。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新兴市场风险爆发得并不突然。
今年早些时候,IIF就发出了新兴市场风险上升的信号,并强调阿根廷和土耳其的风险尤为严重。同时还指出,风险将会向更广泛的新兴市场体系蔓延,南非、印度尼西亚、黎巴嫩、埃及和哥伦比亚尤其容易遭遇风险。
工银国际此前也发布研究报告预测,2018年新兴市场排名前十的危险货币依次为委内瑞拉玻利瓦尔、阿根廷比索、南非兰特、土耳其里拉、巴西雷亚尔、墨西哥比索、印度卢比、越南盾、印尼盾、白俄罗斯卢布。
不出所料,今年6月,阿根廷比索兑美元暴跌6.4%至28.44的历史低点。后依靠获得500亿美元信贷额度暂度危机。
8月的土耳其里拉危机让新兴市场货币风险加速暴露。
IIF于8月16日发布报告称,土耳其的市场混乱形势已经“明显”导致投资者对新兴市场资产的兴趣受到抑制,自8月9日以来新兴市场已经遭遇了14亿美元的流出。根据报告,南非是受创最深的新兴市场。
目前,机构已经在预测谁是下一个里拉。南非当地经济学家认为,南非总统拉马福萨宣布将支持修宪推动土地强征,激进的政策或动摇投资者信心,使南非兰特进一步贬值。
阿根廷比索也因土耳其里拉崩跌再次迎来紧张时刻,再创历史新低,由于高企的财政赤字、高债务负担及高通货膨胀,阿根廷也被认为是最容易受到风险传染的新兴市场之一。
Insight Investment Management Ltd.与花旗认为,在监管机构限制金融业冒险行为,以及投资者对脆弱新兴经济体资产兴趣降低之际,随着流动性的偶尔短缺,“闪电崩溃”可能会更定期地在外汇市场中出没。
牛津经济研究院衡量通胀、经常项目余额及外汇储备与短期债务之比等因素后认为,下一个可能是乌克兰货币。高级经济学家Evghenia Sleptsova称,乌克兰展现了从海外投资较低到依赖海外借款的失衡状况,他称这种情况“非常严重”。
但乌克兰三年前因汇率承压而实施的资本管制措施起到了帮助,格里夫纳本月以来兑美元仅下跌3.1%。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提供了175亿美元援助资金,这为格里夫纳构筑了一道安全保障,在紧要关头消除了紧张情绪。
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分析师程实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新兴市场货币贬值并非意外,脆弱的基本面是其币值剧烈波动的根本驱动力。”
不过,程实认为,能被预知的危机其影响注定有限。
程实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新兴市场货币急剧贬值对全球金融市场存在负外溢效应,但影响相对有限。”
从经济重要性和贸易份额来看,年初至今本币贬值幅度超过30%的委内瑞拉、土耳其、阿根廷三国对全球经济复苏的直接影响力均不大,但令投资者关注的是,危险货币将通过情绪传导和风险外溢影响全球金融市场。
摩根士丹利全球市场策略师Kerry Craig称,造成土耳其里拉走低的原因对土耳其很具有针对性,因此在长期内不太可能影响到其他新兴市场基本面的积极发展。尽管预计在短期内,可能给新兴市场资产带来更大波动性,但由于投资者已经对新兴市场中比较强势和弱势的货币有区分能力,因此土耳其里拉、南非兰特和阿根廷比索的大幅下跌没有对亚洲市场货币产生较大影响。
橡睿投资投资总监蒋舒也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里拉危机暂时不具备成为新兴经济体全体危机的导火索的条件。”蒋舒分析,土耳其里拉的暴跌正逢美元加息周期启动,与亚洲金融危机爆发时的宏观环境类似,因此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亚洲金融危机。不过,引发亚洲金融危机的一个重要根源是东南亚国家当时采取的固定汇率制度,这使得在危机初期问题就被掩盖了。而一旦汇率暴跌只能宣告固定汇率制破产。目前,新兴经济体普遍采取市场化的汇率机制,汇率在短期内暴跌避免了危机进一步演化。
仍有转机
在市场为有无下一个里拉争论之际,土耳其里拉危机或迎来转机。
8月15日,卡塔尔宣布将向土耳其提供150亿美元经济支持。
卡塔尔外交部发言人哈提尔说,卡塔尔提供的150亿美元包括经济项目投资等,并表示土耳其的政治经济安全对整个地区稳定有十分重要的影响。
虽然,美土关系恶化是土耳其里拉崩盘的直接导火索,但自3月以来,土耳其里拉兑美元汇率承压,开启下跌通道。土耳其里拉崩盘的根本原因还在自身。克鲁格曼在《纽约时报》发文称,土耳其常年债务缠身,要终结这种恶性循环,就要透过一系列措施遏制债务比例,包括资本管制、严禁资本外逃、暂停履行部分外币债务等。
程实也分析,对于土耳其来说,经济的不平衡和货币宽松由来已久,近期的大幅贬值只不过是火药桶的引线被点燃。具体来看,一是经济内生动力较弱,显著依赖于外部融资,土耳其外债占GDP比重过高;二是央行的货币政策前期偏鸽派,目前通胀水平已超过10%;三是国内银行坏账率较高,且经常项目长期赤字,对其违约的担忧始终存在。
对于土耳其货币危机后续的演进,蒋舒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土耳其危机是内外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从内因来看,土耳其目前需要控制资本跨境流动以冷却恐慌情绪;从外因来看,土耳其应积极争取从IMF获得短期汇率稳定资金,同时与欧洲各国共同协商救助方案。如此,则有可能稳定市场预期,避免危机升级,从而降低扩散程度。”
蒋舒表示,短期内土耳其货币危机完全可以通过国际协调救助来遏止,但是放任危机扩散或者以严苛条件作为救助谈判筹码,必然会连累到自己。
IIF首席经济学家Robin Brooks在谈及土耳其前景时表示,目前里拉已经贬值到远低于预估的公允价值,1美元兑5至5.5里拉,但由于货币基本面强劲,预计在1至2年内可以收复失地。
记者 袁源 齐琦